## 完美不在场证明

暴雨如注，敲打着城市每一寸角落。林默站在警局走廊尽头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，在地面汇成一小片水洼。他刚结束对陈哲的审讯——这位年轻程序员被控谋杀女友苏晚。林默揉了揉太阳穴，疲惫如铅块般坠在肩头。陈哲的不在场证明近乎完美：案发当晚九点，他正与三位同事在“云顶”酒吧喝酒，监控、消费记录、证人证言环环相扣，无懈可击。然而，苏晚尸体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，却像一根刺，扎在林默心头——伤口边缘异常整齐，绝非寻常搏斗所致。

林默踱步回办公室，桌上摊着现场照片。苏晚倒在自家客厅，茶几上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，旁边散落着几页打印纸。他拿起其中一页，是陈哲公司内部一份技术文档，标题赫然写着《基于深度学习的实时视频合成算法》。林默眉头紧锁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页边缘。这文档为何出现在命案现场？陈哲坚称从未带回家过。

次日，林默再次提审陈哲。年轻人依旧镇定，眼神清澈得如同未染尘埃的湖水。“警官，我整晚都在酒吧，有监控为证。”他声音平稳，甚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。林默将那页技术文档推到他面前：“解释一下，为什么它会在苏晚家？”

陈哲瞳孔骤然一缩，随即又恢复平静：“可能是……她好奇我的工作，偷偷拿去看的吧。”这解释苍白无力，却无法撼动他铁桶般的不在场证明。林默盯着他，忽然问：“你最近压力很大？”

“当然，项目快上线了，天天加班。”陈哲语气自然，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。

林默离开审讯室，心中疑云更浓。他调取了“云顶”酒吧当晚的完整监控录像，画面清晰显示陈哲与同事谈笑风生，时间戳分秒不差。然而，当林默将画面逐帧推进至九点零七分时，他猛地按下了暂停键——陈哲端起酒杯的手腕内侧，赫然有一道新鲜的、尚未结痂的细长划痕！而尸检报告显示，苏晚指甲缝里残留的皮肤组织，经DNA比对，正是属于陈哲！

林默的心跳如擂鼓。他立刻申请搜查令，冲进陈哲的公寓。在书房不起眼的角落，一台高性能主机嗡嗡作响。林默打开电脑，屏幕上赫然是复杂的代码界面，文件夹名称触目惊心：《替身计划》。里面存储着大量苏晚的日常视频素材——她走路、说话、倒水、甚至对着镜头微笑的片段。林默点开一个合成视频：画面中的“苏晚”正坐在家中沙发上看书，神态动作惟妙惟肖，连翻书时指尖的微小停顿都精准复刻。视频右下角，时间戳冰冷地显示着：案发当晚八点五十分。

真相如冰水浇头。陈哲利用自己开发的AI换脸技术，提前录制并合成了一段苏晚在家的“直播”视频。他将这段视频通过远程操控，在案发时段投射到苏晚家客厅的智能电视上。随后，他本人潜入苏晚家中，在“苏晚”影像的掩护下实施了谋杀。行凶后，他迅速清理现场，制造出苏晚独自在家的假象，再从容返回酒吧——那里早已备好他精心设计的、由AI生成的“替身”影像，替他完成那场滴水不漏的表演。

林默带着铁证重返审讯室。陈哲看着屏幕上自己合成的“苏晚”，脸色终于褪尽血色，惨白如纸。他沉默良久，才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：“她发现了……发现我在用她的脸做测试数据。她威胁要举报我，毁掉我的项目，毁掉我的一切。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执念，“我不能让她毁掉‘完美’！只有她消失，我的算法才能真正完美运行下去！”

“完美？”林默的声音低沉如寒铁，“你所谓的完美，就是用她的命去填？”

陈哲猛地抬头，眼神空洞：“警官，你不懂。真正的完美，是让世界相信谎言就是真相。我的算法做到了——你们所有人，包括你，最初不都相信了那个‘陈哲’在酒吧的影像吗？”他嘴角竟扯出一丝扭曲的得意，“看，多完美的不在场证明。”

林默没有回答，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亲手打造的“完美”幻象吞噬的男人。审讯室灯光惨白，映照着陈哲脸上那抹诡异的、属于胜利者的笑容——他以为自己赢了逻辑，却输掉了作为人的全部重量。

几天后，林默独自回到苏晚的公寓。他站在客厅中央，目光落在那台曾播放过致命幻影的智能电视上。屏幕漆黑如墨，映出他疲惫的身影。他缓缓走到窗边，推开窗户。雨不知何时停了，城市在湿漉漉的夜色里喘息。远处霓虹闪烁，无数屏幕亮着，流淌着经过精心修饰的影像与故事。

林默点燃一支烟，烟雾在寂静中袅袅上升。他想起陈哲最后那句话——“让世界相信谎言就是真相”。窗外，一块巨大的电子广告牌突然亮起，上面一位笑容完美的虚拟偶像正向行人挥手致意，眼神灵动，毫无破绽。林默深深吸了一口烟，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，像一颗不肯熄灭的、警惕的心。

这城市里，究竟有多少“完美”的幻影，正悄然覆盖着血肉模糊的真实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