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 完美不在场证明

林默的咖啡杯在指尖微微发烫，他盯着对面陈哲那张过分平静的脸，仿佛在欣赏一件精心打磨的瓷器。陈哲是本市最年轻的刑侦队长，此刻却坐在审讯室里，被指控谋杀了自己的妻子苏晚。林默作为心理顾问，本不该介入具体案情，但陈哲那滴水不漏的“完美不在场证明”像一根刺，扎得他心头发痒。

“陈队，”林默的声音很轻，却像手术刀划开空气，“你坚称案发当晚九点到十一点，你一直在城东的‘云顶’酒吧和朋友打牌，对吧？”

陈哲点头，眼神坦荡：“监控、酒保、牌友，都能作证。我离开时，苏晚还在家看剧。”

“可法医推断死亡时间是九点半到十点之间。”林默身体前倾，目光如钩，“而‘云顶’离你家，开车至少四十分钟——除非你有分身术，否则如何解释？”

陈哲嘴角甚至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：“林顾问，你忘了，我妻子有严重的失眠症。她习惯睡前服用安眠药，剂量不小。那天晚上，她可能提前服药睡着了，凶手趁机……”他摊开手，姿态无辜得近乎挑衅。

林默沉默片刻，忽然问：“你妻子最近情绪如何？”

“低落。”陈哲垂下眼，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真实的疲惫，“她总觉得……我变了。其实我只是工作太忙。”他抬头，眼神锐利如鹰隼，“林顾问，你该不会怀疑我吧？动机呢？我们感情很好。”

林默没回答，只将一张照片推过去——那是苏晚书桌抽屉深处发现的，一张被撕碎又勉强粘合的照片：陈哲搂着一个陌生女人，在某个游乐园里笑得灿烂。照片背面，是苏晚颤抖的字迹：“他骗我，他早就想摆脱我了。”

陈哲瞳孔骤然收缩，脸色瞬间褪尽血色，手指无意识地蜷紧，指节泛白。但仅仅一瞬，他又恢复了那种近乎冷酷的镇定：“旧事了。她误会了，那只是普通朋友。她情绪不稳定，总爱胡思乱想。”他语气斩钉截铁，却像一层薄冰，底下暗流汹涌。

林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细微的裂痕。他起身，走向物证室。苏晚的手机屏幕碎裂，但数据尚存。技术员调出最后一条未发送的短信草稿，收件人正是林默——这位曾为苏晚做过几次心理咨询的顾问。草稿箱里只有孤零零几个字，带着绝望的颤抖：“林医生，陈哲要杀我……”

林默的心猛地一沉。他立刻调取陈哲的行车记录仪数据——这是关键。记录仪显示，案发当晚八点五十分，陈哲的车确实驶入了“云顶”酒吧地下停车场。然而，林默的目光死死盯住时间戳下方一行几乎被忽略的小字：“设备校准异常，时间误差±15分钟。”

±15分钟！林默脑中电光石火。如果实际时间比记录快了15分钟呢？那么陈哲八点五十分“进入”酒吧时，真实时间可能只有八点三十五分！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在九点前回家，实施犯罪，再于九点十五分左右返回酒吧——那时酒吧监控拍到他“刚到”，完美覆盖了死亡时间！

林默立刻申请搜查令，直奔陈哲家。书房角落的智能音箱底座下，藏着一个微型信号干扰器——能短暂屏蔽家中所有联网设备信号，包括那个可能记录异常开门声的智能门锁。更致命的是，在陈哲书房一本厚重的《刑法典》夹层里，林默找到了一小瓶未开封的、与苏晚服用同款同批号的安眠药。药瓶标签崭新，毫无使用痕迹。

证据链瞬间闭合。林默带着搜查结果再次踏入审讯室。陈哲依旧坐得笔直，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
“陈队，”林默将干扰器和药瓶放在桌上，声音平静无波，“时间误差，干扰器，还有这瓶特意准备、却根本没用上的安眠药……你计划得很周密。你想制造她服药过量自杀的假象，对吗？可惜，她太警觉，提前给你发了求救信息，还藏好了那张照片。你不得不改变计划，直接动手。”

陈哲猛地抬头，眼中最后一丝伪装轰然崩塌，只剩下赤裸裸的凶戾：“她活该！她毁了我的一切！那个项目……她发现了我挪用公款的证据，威胁要举报！她不死，我就完了！”他嘶吼着，脖颈青筋暴起，像一头困兽，“我给她机会！让她乖乖吃药睡过去，多干净！可她偏要翻那些旧账，偏要找死！”

审讯室陷入死寂，只有陈哲粗重的喘息声。林默看着眼前这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，胃里一阵翻搅。他想起苏晚咨询时苍白脆弱的样子，想起她反复念叨的“他最近看我的眼神，像在看一件碍事的家具”。原来那不是错觉，是杀意无声的倒计时。

几天后，结案报告尘埃落定。陈哲以故意杀人罪被批捕。林默独自站在空荡的办公室窗边，城市灯火如冰冷的星河。他拿起手机，屏幕幽幽亮起——是苏晚那条未发送的短信草稿截图。他指尖悬停在删除键上，却迟迟没有落下。

窗外霓虹闪烁，映照着他疲惫的侧脸。他忽然想起陈哲被捕时那句嘶哑的诅咒：“你以为你赢了？林默，你永远不知道她最后看到了什么……” 那话像毒蛇，钻进耳朵深处。

林默缓缓放下手机，目光投向远处深不可测的夜色。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那张从苏晚遗物中悄悄取出的、未被警方登记的SD卡——它一直藏在苏晚常戴的那条廉价银项链坠里。卡里会是什么？是陈哲罪行的铁证，还是……指向更深、更黑暗角落的线索？

他最终没有删除那条短信。有些真相，或许注定只能沉在心底，如同深海里的礁石，沉默地硌痛每一个试图泅渡的人。